贺传圣

　　曲小明是初中一年级的学生，放暑假的时候，爸爸带他去省城姑姑家。这是曲小明第一次到省城，一下火车，便被花花绿绿五彩缤纷的都市风光迷住了，挤公共汽车的时候，不知怎么的父子俩就分了手。于是，小明就信马由缰地在街上胡走乱闯到处逛，这一逛便是半天。半天下来，曲小明只感到腰酸腿痛，头晕眼花，肚子也饿得咕咕叫。

　　就在曲小明倚在一家饮食店门口望着橱窗里的菜肴发愣的时候，一个穿得漂漂亮亮的白脸儿青年来到他的身边，不和地问：“小朋友，你从哪儿来?”小明老忠实实地通知他：“乡下，跟爸爸头一返来，上公共汽车的时候挤散了。”“噢!你迷路了。”曲小明感到怕羞，心想，一个中学生进城迷路，多不光彩。虽然没有说出来，但他的脸刷地羞红了。

　　“肚子饿了吧，来，先吃点东西，等会我带你去找你爸爸。”白脸儿青年说着便抓住小明的胳膊往客座上拽。无缘无故地吃人家的东西，曲小明才不美意思呢。他的脸胀得更红了，身子靠在门框上不动。

　　“小朋友，别不美意思嘛。”这时，从一张餐桌上过来一个五短三粗的矮个子，“人嘛，困了就要睡觉(sleep)，饿了就要吃东西。我们正愁吃不完呢，就算你帮我们的忙好不好?”

　　矮子说道，向白脸儿挤了挤眼，两个人哈哈大笑。“对，就算帮我们的忙。”白脸儿笑脸可掬地附在小明耳边说，那神情，仿佛真的在央求小明帮忙。小明半推半就地被他们拉到餐桌旁去了。一落座，小明往餐桌上瞄了一眼，哎哟，鸡呀鱼啊大盘小碟地摆了一桌，他们两个人怎么吃得完。小明一坐下，那矮子就扯下一条鸡腿塞在小明的手里。于是，小明也就狼(wolf)吞虎咽地帮起忙来了。

　　这个忙一帮，可不得了，曲小明可就脱不了身了。“你们说，吃了东西就带我去找爸爸。”小明呐呐地说，“现在，我不要你们带我，我自己去还不行吗?”白脸儿依旧笑嘻嘻地说：“别慌，我们会带你去找你爸爸，不过，你还得帮我们的忙。”小明天真无邪地争辩：“你们的忙我不是已经帮了吗?”矮子朝白脸儿闪着一双老鼠(mouse)眼诡秘地笑着：“小傻瓜，我们要你帮的忙，才开始呢。”

　　小明以为他们还要他吃，妈呀，已经吃饱了，再吃，这不要撑破肚皮了吗?他天真幼稚地回答说：“我……我已经吃得很饱了。”矮子盯着小明那张天真无邪的脸狞笑：“嘻嘻嘻……真是个小傻瓜。”白脸儿又附到小明耳边：“另有点事要麻烦事你一下，请你跟我们走一趟吧。”小明不好拒绝，就跟着他们去了。

　　白脸儿和矮子带着小明到一个大街通小巷的路口。白脸儿从裤袋里掏出一个很精致的小盒子，那盒子只有两个洋火盒那么大。白脸儿对小明说：“等下有人从这里经过，我一扔下这盒子，你就对他说，你丢了东西。记取，是男的，老的称爷爷，少的称叔叔;如果是女的，老的称奶奶，少的称阿姨。”小明不知他们葫芦里卖什么药，稀里糊涂地就点了头。

　　不一会儿，走来一个50多岁的老汉，肩上扛一根扁担，扁担上拴了几条蛇(snake)皮袋，身上一股臊味，看样子，像是是刚从农贸市场上卖完什么家禽要赶回家去。说时迟，那时快，这老汉刚走已往，白脸儿就把那盒子扔到他的脚后边。站在一旁的矮子立即推了小明一把，悄声而又严厉地说：“快去叫他。”说着，就和白脸儿闪到一边去了。小明稍一犹豫，赶上那老汉，说：“爷爷，你丢了东西。”那老汉转头一看，看法上有一个精美的小盒，愣愣地站着，无缘无故地望着小明。

　　白脸儿走过来和颜悦色地说：“老人家，你丢了东西，多亏了这位小朋友通知你，快捡起来吧。”那老汉像是大梦初醒似的，一副想要又不敢要的样子。就在这时，矮子走上前从地上捡起盒子，白脸儿装作与他不相识的样子，一把抓住矮子：“这盒子是这位老人家的，你想干什么?”“谁说是他的，这是我的。”“既然是你的，你说说，里面装的是什么?”“是……”矮子回答不出，他挠了挠头皮，立即指着老汉说：“他说得出来吗?”

　　“他有证明人。”白脸儿摆出一副公证人的姿态，“这位小朋友亲眼看到他丢的。”说着，便从矮子手上夺太小盒子塞到老汉手上，“看一看，里面的东西还在不“在?”“嗯，嗯。”老汉支支吾吾地答应着，两只手哆哆嗦嗦地打不开盒子。

　　白脸儿从老汉手上接过来，很利索地打开了。就在盒子打开的一刹那，曲小明和老汉的两双眼睛刷地一下都被盒子里的东西照亮了——里面装着一条光灿灿的金项链。白脸儿惊讶地说：“哎呀，这条项链少说也值2000元。”他把盒子塞回给老汉，又摆出公证人的样子说，“老人家，你得好好谢谢这位小朋友。”

　　老汉迷惑地问：“怎么谢呢?”“这样吧，四六开，你得六，他得四，这项链按2000元钱折价，你拿800元钱给他就可以了。”老汉犹豫不决：“这东西真值这么多钱吗?”矮子盯着盒子：“老人家，如果你不想要回去的话，让给我好不好，我给他800元，这项链归我。”

　　“不行!”白脸儿一副公公正正的样子，“应该物归原主，老人家，你如果身上没有800元，500元也行。”

　　“好，我数数看。”老汉这才定下心来。他从身上掏出一沓钞票一数，离500元还少50元。

　　“450元，也行。”白脸儿俨然以公证人的身份，从老汉手上接过那一沓钱，笑嘻嘻地说，“老人家，你明天碰上好运气了，要不是碰上我们，你这2000元的项链就全丢了。”“呃，呃……”那老汉小心翼翼地把小盒子放进贴身的袋里讪讪地走了。

　　老汉一走，小明问白脸儿：“大哥，这条项链真的值2000元吗?”白脸儿神秘地笑了笑，不吭声。那矮子得意忘形地说：“要真值2000元，那我们不是倒贴本了吗?这是假的，只值几十块钱。小兄弟，好好配合我们干，保险亏不了你。”

　　哎呀!我的妈。小明心想，这不是骗人吗?想到受骗的老汉，一下就损失好几百块钱，又想到自己在这场骗局中所扮演的角色，小明心里非常惆怅。就在小明懊悔交加的时候，白脸儿从手上的小包里又掏出一个小盒子。这一回，白脸儿不仅让小明提醒要骗的过路人“丢了东西”，而且要小明把小盒子丢在那人的脚下。小明不肯，说：“我不干这骗人的事。”白脸儿依旧笑眯眯地说：“小兄弟，好好干，有你一份报酬。”小明回答得很干脆：“我不要。”

　　“你不要?”矮子瞪着一双老鼠眼睛威胁说，“你已经吃了我们的东西，花了我们的钱，这买东西的钱从哪里来的?吞进肚里的东西还能往外吐?小傻瓜，你干也得干，不干也得干。”矮子说着，用手抓住小明的手腕用力一捏，小明痛得“哎哟哎哟”惨叫。

　　就这样，小明被迫接过了小盒子。不久，过来一个拎旅行包的中年妇女，从衣着和旅行包上的徽记看，这中年女人是外省来的旅客。白脸儿向小明使了个眼色，小明等那女人走到身边，还没等她走过，便将盒子丢下，那盒子不偏不倚正好落在女人脚尖下。这女人眼尖，突然之间之间之间发现脚下的小盒子，不知是什么东西，吓了一跳。在她惊奇停步的时候，小明受矮子胁迫，不冷不热地说：“阿姨，你丢了东西。”如果盒子落在女人的身后，小明说她丢了东西，这妇女也许只是无缘无故，而现在却明明是落在她的前面，所以她既无缘无故，又心惊畏惧，像看外星人似地盯着小明。这场骗局眼看着就要泡汤了。

　　就在那妇女胆战心惊的时候，白脸儿满面笑脸地从一旁赶过来：“大嫂，这位小朋友说你丢了东西，你怎么不捡起来呢?”还没等女人回答，他一把从地上抓起盒子笑吟吟地赞赏道：“哎呀，多漂亮呀，里面一定是很金贵的东西吧?”

　　“这……”这女人一时不知怎么回答好，支支吾吾地连她自己也不知说了些什么。也许被金贵二字打动了心吧，她竟“唔唔”地点了摇头。白脸儿见她点了头，又说：“那你快打开看一看，那东西还在不在?”这女人又阴差阳错地打开了盒子。于是白脸儿和矮子又重演了那场骗人的双簧。也许女人要多一个心眼吧，她没像那位老汉那样很快就被骗得鬼迷心窍。她听说要花几百元钱才能“赎回”，像是要从身上割下一块肉似的不情愿，说身上只有100元。白脸儿说100元太少了，少说也得300元。因此，双方争执不下。这时，小明指着矮子，傻乎乎地对白脸儿说：“刚才这位大哥不是说过，“这盒子里的东西只值几十元钱吗?就让她出100元钱拿去好啦。”

　　天机不可道破，现在，小明的话把白脸儿他们俩的骗局全捅破了。可是，当着这女人的面，白脸儿眼瞪着小明不好发作。矮子一把抓住小明的手，直捏得他龇牙咧嘴又不敢叫唤。

　　中年妇女突然之间悔悟，连忙否认这盒子是她的，不愿“赎回”了。白脸儿和矮子没有放过她，白脸儿像发连珠炮似地责问：“刚才问是不是你的，你为什么要摇头?既然不是你的，为什么要打开?”矮子翻着白眼，贼喊捉贼：“你想诈骗?我们去告你，这小朋友作证，你吃不了兜着走。”

　　顿时，这女人被唬住了，像是被勾住腮的鱼。她知道这下非出血逃不脱了，请求说：“你们别……别告，我身上确实只有100元钱，你们要……就拿去好啦。”

　　“好吧，100元也行，只是这盒子不能给你。”矮子翻起白眼，逼着这女人交出了仅有的100元钱。

　　中年妇女一走，白脸儿眉梢一皱，悄声说：“这里不能呆了，得换个地方。”于是，小明被矮子押着跟着白脸儿七弯八拐地转到了另一条街上。白脸儿选好场子，叮嘱小明：“刚才，你的盒子丢早了，要不是我们下网，这鱼儿早溜了。另有，不要乱说话。”

　　这会儿，小明对这两个骗子的丑恶行径全看透了。刚才那位妇女，小明是想搭救她的，所以他故意将盒子扔在她面前，没想到她偏偏上钩，以致活活地被两个骗子诈走了100元。现在，他再也不愿做他们的帮凶了，他想溜。于是，他借口说要上厕所。可是，矮子盯得很紧，他上厕所，矮子也跟到厕所。之后，他又借口说口渴，要去找水喝，矮子叫他站在原地别动，让白脸儿去附近一家小店买了汽水。小明正感到无可奈何的时候，那边走来两个警察。小明看见，灵机一动，心想，这两个家伙不是骂我是小傻瓜吗，我干脆装傻装到底。等这两位警察来到身边，小明将小盒扔在他们的后边，然后赶上喊叫：“叔叔，你们丢了东西。”

　　这一声喊叫，直把那边树荫下的白脸儿和矮子惊呆了。刚才，他们看到这两个警察的时候，活像老鼠见了猫，身不由主地往一棵梧桐树下躲，万万想不到小明会往他们身上碰，这不是捋虎须吗?于是，两个人情不自禁地朝小明使眼色，示意他断线丢钓。可是小明偏偏装作不懂他们的意思，傻乎乎地说：“你们要我做的做了，要我说的说了，你们快过来呀。”这一番傻话，气得白脸儿和矮子哭不得，笑不得，急得头上冒虚汗。

　　这两个警察是怎么到这儿来的呢?原来，他们正是接到那位被敲诈妇女的控告出来追寻的，没想到，小明自动找到他们头上来了。他们听到小明的呼唤招呼声，一齐转过身。

　　小明对两个骗子说完“傻话”，朝着两个警察又补了一句：“叔叔，你们丢了东西。”一个警察从地上捡起小盒子，说了声“谢谢你”，便打开盒盖瞄了一眼，自动问小明：“要赎金吗?”

　　“要，这项链少说值2000元，你如果要，四六开，你出800元拿去。”

　　“谁通知你这么做的?”“是他们。”小明指着梧桐树底下的白脸儿和矮子，悄声说，“叔叔，他们两个是骗子，是他们逼我干的……”

　　那两个骗子见势不妙，脚下抹油想溜，他们刚挪步，两个警察已经扑到了他们身边，他们虽然挣扎一番，但是，终于依然落入法网。

　　第二天，曲小明在两位警察叔叔的帮助下，找到了姑姑家。两个警察叔叔向他告别的时候，他傻乎乎地问：“叔叔，他们骂我是小傻瓜，我傻吗?”

　　警察叔叔没有回答他，只报以一阵畅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