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洞里的老鼠(mouse)们自称死心眼儿国。已经几辈子了,对外只有一条通道,这条通道中心要横穿一条污水沟,水沟上架着两根钢筋。要想通到洞外,必须小心翼翼地从两根钢筋上爬已往,稍不小心,就会掉下水沟,被污水淹死。死心眼儿国的老鼠,祖祖辈辈就是从这根钢筋上爬进爬出的,也不知有多少淹死鬼了。
刚刚长大的尾巴尖儿,大家都叫他小精豆子。他爬钢筋,就像猴子(monkey)爬树,十拿十稳。可是,他常常看到同伴儿掉进沟里,感到十分伤心。于是,他就找到歪歪脖鼠王,向他请求另开辟一条新的通道。歪歪脖鼠王也感到这是个需要减缓的问题,就召集众鼠民们商量开辟新的通道问题。死心眼儿国鼠臣民们有个不成文的规定,谁提的发起谁去做,大家推来推去,开辟新通道的工作当然是落入尾巴尖儿的头上。
尾巴尖儿把鼠国前前后后,上上下下巡察了36遍,才在离洞口3丈3尺8寸的地方发现一个运动的砖缝。他扒扒砖缝,屏住气,努力地感觉着,果然感到有一丝儿风吹出去。于是,他惊呼道:“找到啦,找到啦!”就像哥伦布发现了新大陆。众鼠们马上围上来,然而却没有一个动手帮帮他。依然歪歪脖鼠王下了命令,让几个身高力大的老鼠帮助他撬动那块砖。老鼠们你撬一会儿,他撬一会儿,撬累了就抱着铲子喘大气。这样轮流着,终于把那块砖撬动了。把那块砖搬出来,从另一面透过一丝亮光儿,尾巴尖儿钻出来,辟里扑噜,一通乱刨,就把那层薄灰墙皮捅开了,露出一个新洞口。哇——一条新的通道打开了,鼠洞里面一片欢呼。
尾巴尖儿将头钻出洞外调查着。这是一间住家的厨房,洞口正开在一个碗柜的下面。顺着右边碗柜的一条腿望去,地上摆着土豆和各种蔬菜,不远的桌上放着馒头、米饭等食品。更让鼠民们垂涎欲滴的是,桌上竟放着一大块生日蛋糕。这个洞口开得真是再好不过了,尾巴尖儿暗暗高兴,死心眼儿国从此可以不再担惊受怕,去爬那两根轻易让鼠辈们掉进污水的钢筋了。正在这时,一个叫小球球的老鼠,把尾巴尖儿拉回鼠洞里,自己急着向外望去,发现不远方正蹲着一只毛色诟谇相间的大花猫。那猫的脸正对着洞口,瞪着两只透明的黄眼珠,撅着两撇髯毛。小球球吓得腿软了,只喊一声“妈呀!”就昏倒在地上。尾巴尖儿听到喊声,忙把小球球拉出去,又是捶背,又是抚胸,还不住地往他脸上啐唾沫,小球球这才苏醒过来。“小球球,你怎么了?”尾巴尖儿问。
小球球睁开眼睛惊慌地向外指指。
尾巴尖儿探出洞外,向右一看,也发现了那只大花猫,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,忙拖着小球球回到洞里。这下死心眼儿国可乱了,上上下下议论纷纷。这个说:“我早就知道不会有新洞口让我们走,瞧瞧,这不,大花猫蹲着等吃咱们呢。”那个说:“哼,放着老辈子留的道儿不走,偏要开什么新道。那条道虽然有危险,总也比让大花猫吃掉强呀。”
鼠王歪歪脖也探出洞外望了望,回过身来,叹口气说:“这洞口好是好,外面正是一个丰厚的食品供给地,只可惜,有那只大花猫……”说完,摇了摇头。
尾巴尖儿辩解说:“你们说的都没道理,那只大花猫不会总蹲在那里呀,他顶多蹲上一天三个小时零三十八秒就会走的。”
“不对,他会蹲上一天三个小时零三十九秒。”一个缺半个耳朵的老鼠说。死心眼儿王国最高权威歪歪脖鼠王捻捻胡子说:“吵什么!我们就耐心等他一天三小时零四十秒。那时再出去不就安全了吗?”
众鼠们都点摇头,诺诺称是:“依然鼠王聪明,想问题就是高我们一等。”
“哼哼,你们好好地学着点儿。”歪歪脖鼠王说完,偏着脑袋,一歪一歪地走了。
然而事儿并不像歪歪脖鼠王想得那样,那只大花猫在洞口蹲了一天三小时零四十一秒仍然没有走。他们又调查四十九秒,那只大花猫仍然没有走,看样子,他决定不让这些死心眼儿国的老鼠从这里进出。
死心眼儿国鼠民们本来就不愿意开什么新洞口,现在都死心了,可以死心塌地去爬那两根钢筋过污水沟,甘愿冒死走那条老通道了。
事也凑巧。一天,尾巴尖儿和小球球外出去觅食,从一家仓库钻入这家的厨房。他拉着小球球左看一看,右瞧瞧,觉得很眼熟。
“喂,小球球”,尾巴尖儿拽拽小球球,“你看,这不就是咱们挖通的那间厨房吗?”小球球眨巴眨巴眼睛,抹抹鼻涕,把脑袋转了二百八十二度,“对呀,真是那间房子。咱们看一看那花猫还在吗。”小球球也拉拉尾巴尖儿。
他俩往碗柜底下一看,妈呀,那只大花猫还蹲在那里,眼睛瞪着新挖开的鼠洞,一动不动。小球球慌得扭头要跑,尾巴尖儿却一把拽住他,“别慌,我嫌疑这只猫是假的,他为什么蹲在那里总也不动呀?”
“对,有道理。”小球球附和说。
“咱们看一看去,”尾巴尖儿拽着小球球一步一步地靠已往,那猫似乎涓滴也没发现他们。他们的胆子更大了,直到他们轻轻地摸摸猫的尾巴,才发现这是一只瓷猫。原来,这只假猫是这家老奶奶炎天用来垫头的瓷枕头,尾巴尖儿高兴得险些跳起来,他们马上把这一可以振奋死心眼儿国的新闻通知鼠民们。可是鼠民们都不像他们那样激动,不少上了年纪的老鼠说:“世界上哪有不吃老鼠的猫?就是一只死猫也能把我们吓得半死。依然爬钢筋过水沟保险。”
一些年轻的小老鼠则说:“我们听大老鼠的,他们有丰厚的经验,他们说爬水沟好,就爬水沟好啦。”
歪歪脖鼠王捻捻髯毛,沉吟了好久。最终他的死心眼儿劲儿上来了:“为了保险起见,咱们就爬钢筋吧。”
然而,尾巴尖儿和小球球却不听那一套,既然有了方便的捷径,何必冒险去过污水沟呢。为此,他俩得来的食物最多,而且多是死心眼儿国的老鼠未曾吃过的美味食品。那些老鼠都愿意吃他们带回的食品,可是又都不愿意从新的洞口进出,仍然爬那两根钢筋。
有一日,尾巴尖儿在厨房里拾了几粒香甜的苞米花儿吃,返来后就翻腾打滚儿,肚子痛得难忍。死心眼儿国的鼠医化验,他是吃了耗子药中了剧毒。于是乎,小球球忙从污水沟里提上来一罐子污水,大家七手八脚地把他按在床上,有的揪耳朵,有的捏鼻子,足足灌了他个半饱。尾巴尖儿不由得恶心翻胃,哇——哇——地大吐不止。这过后,他就昏苏醒迷地睡了三天三夜。
当尾巴尖儿醒过来过后,能够外出找食物的时候,非常自然地伴伴随着大家钻过那长长的黑洞,爬过钢筋,去过那吓死老鼠的污水沟了。那新开的通道呢,却再都没有一只老鼠通过了。伴伴随着时间的推移,慢慢地变成为一条死胡同。
死心眼儿国的鼠臣民,又不知过了多少代,仍然去走那唯一的,总是让老鼠心惊肉跳的污水沟,唉,真不愧是死心眼儿国。